散文朗诵父亲的遗物
散文朗诵父亲的遗物 父亲去世后,除了给我们留下几间土坯房和一些农具外,还有一件让我最念念不忘的遗物土铳。 记得是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中秋的一大早,父亲就把我喊醒,叫我去曹铺大队部剁一斤肉回来过中秋节。我听后一蹦就起了床,一下子眼睛都变绿了。要知道这还是今年第一次吃肉啊。 父亲给了七角二分钱,我飞也似的向卖肉的地方跑去。一路上那个高兴啊简直无法言表,我一边想象着红烧肉的味道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跑,看到路边有草的地方就禁不住在上面翻两个肩斗,今天总算可以吃肉了。 肉剁好了,一斤,刚好七角二分钱。可我翻遍了口袋,就是找不到钱了,一定是在路上蹦呀跳呀翻肩斗呀弄丢了。我一下子掉进了冰窟,这七角二分钱不知道是我母亲在鸡屁股上抠了多少天才攒下来的啊,现在没有了,不但吃不上肉了,还要挨打。我一边哭着一边在路上来回找了三遍也没有找着,估计是被早晨的风吹到哪个角落去了,那时是路不拾遗的,要是有人捡到了一定会还给我的。 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流着泪往家走,做好挨打的准备。但意想不到的是父亲不但没有打我,还红着双眼拍拍我的脑袋说没事,过几天我去弄肉你吃。 几天后,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弄回了一支黑悠悠的土铳,据父亲说,是他的一个朋友因为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又不肯传给儿子,怕他儿子玩出人命,就以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了父亲。还配有一个三角形的黄色反毛皮套和一个用牛角尖做成的弯弯的火药盒。皮套里装有一包包像麻仁丸一样的铳籽,和一张纸火。牛角盒磨得光亮光亮,像个艺术品,里面装了半盒黑色的火药。父亲交代我们谁也不许动他的铳,特别是那个牛角盒。父亲放出狠话:谁动就剁谁的手。我们一个个吓得伸出舌头逃开了,谁稀罕那黑不溜秋的东西。 第二天放学回来,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肉的香味。回到家里,只见没有上学的弟妹正围着灶台手舞足蹈,伸出小脑袋闻着从锅盖边冒出的蒸汽,用舌头舔着嘴唇,一副享受的模样。原来是父亲打到了一只斑鸠。我喜出望外,母亲用一个大砂钵蒸了一钵斑鸠汤,满屋都飘着肉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一小碗,父亲母亲只闻了下肉香,我们是吃得连骨头都不舍得吐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野味,那种野性十足的肉香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无法散去。 从那以后,父亲每天就趁生产队里中午休息的时间,背着土铳开始了巡山护林的义务工作了,我家也就经常有了肉香。那时候国家没有出台《动物保护法》,打猎是不受限制的。所以父亲猎获的猎物慢慢的从小到大,从少到多。开始是斑鸠野雀,后来是野鸡野鸭野兔,再到獾猪豪猪麂子。只要山上跑的,被他看见了,就十有八九跑不了。当然,每次打到的猎物不都是给我们吃的。父亲的为人很豪爽。每次的猎物首先是要保证购买铳籽火药的钱,卖出一部分。剩下的就分给左邻右舍一部分,最后一小部分就让我们兄弟姐妹大快朵颐。 每次父亲猎获到公野鸡时,村里的女孩子就最喜欢了,公野鸡的羽毛非常漂亮,特别是尾部的羽毛更是像孔雀的羽毛一样,长长的,五颜六色,美极了。有的女孩没有抢到好看的羽毛就哭鼻子,抢到的就把羽毛插在头上扮演穆桂英挂帅,互相嬉戏,高兴得不得了。 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是豪猪刺。每次父亲猎获到豪猪,我们就围了上去,抢着拔豪猪刺。有时手被豪猪刺刺破了,弄得满手是血,也不觉得痛。父亲就在旁边笑,叫我们不要抢,多着呢。一会儿,我们就每人一把豪猪刺,豪猪就像一个脱光了毛的小动物,毛孔很大,感觉很丑陋。大家就高高兴兴地拿着豪猪刺回家或送给母亲做玉簪插在头上,或送给父亲钓鱼做浮漂用。父亲就喊大家等会来家里吃豪猪肉。小伙伴们可都是不客气的,快到吃饭的时候,就循着肉香来到我家,待一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的豪猪肉刚一端到桌上,大家就一哄而上,一人抓一块肉就啃了起来,父亲母亲就叫大家别烫着,慢点吃,可是饭还没端到桌上,一碗豪猪肉就吃了个底朝天了。这时父亲就会哈哈大笑,很有成就感,并说等下次打到猎物了大家再来吃。伙伴们就嗦着手指头答应一声又一哄而散地去玩了。 就在我家旁边的禾场边有两棵大古树,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一棵是苦珠树,一棵是枫树,树心都空了,但盘根错节,枝虬叶茂,有很多喜鹊和乌鸦衔来枯枝在枝桠上筑巢,经常有成群的喜鹊和乌鸦在树上飞来飞去,叽叽哇哇的叫个不停。我问父亲为什么不把它们打下来吃了?父亲说喜鹊和乌鸦都是神鸟,古树也是有灵性的,神灵怎么能得罪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时高山上的野猪也很多,山麓下地里的庄稼每天晚上生产队里是要派人值夜的,值夜的人一夜都不能睡觉,半夜里隔一会就要晃晃手电筒,或敲几下铜锣驱赶野猪,要不然庄稼都会被野猪糟蹋。 父亲也想过猎获野猪,但是野猪是不好打的,它们不但凶猛跑得快,而且白天都是藏在深山老林里,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能为力的,必须要多人围猎才成。于是,父亲就牵头约了周围十里八乡的猎手们,商讨有关如何猎获野猪的技术问题,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有了明确的分工:记得当时最重要的人物就是那个跟猪的老姜,他个子高大,方脸膛,说话嗡声嗡气,振人耳膜。 打猎野猪的时候首先是要由跟猪的老姜在深山老林里找到野猪的踪迹,再循着踪迹把野猪赶出来,他相当于跟踪专家,又是侦察兵。其余的猎手就守在四面八方各个方位,像哨兵站岗一样,等着把侦察兵赶出来的野猪歼灭之。 打猎野猪的子弹可不是麻仁丸,它是用钢筋锯成的,一厘米左右,上面刻着每个猎人各自选定的代表符号。这是因为在他们打猎的队伍里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凡是命中第一枪的人,就可以获得野猪头的奖励,猪肉大家平分。而且下野猪头也是有讲究的:是把猪耳朵拉向猪颈,齐耳尖处下刀,垂直砍下来。所以要看子弹上的符号来确定是谁命中了第一枪,以免误判。 父亲却是这支队伍里当之无愧的第一猎手。记得那年我父亲一人就获奖九个猪头,每次他一头挑着猪头一头挑着猪肉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父亲好伟大,就像是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而且一回来就把猪头猪肉大卸八块,东家送只猪耳朵,西家送个猪舌头,雨露均有。有时分到最后确实分不出了,没有得到的乡邻也没有人生气,到了晚饭时就捧着饭碗来我家里吃几块,解解口馋,却是更显得邻里和睦,亲密无间。 就这样,在那些粮食极度短缺,营养极度匮乏的年代里,父亲和母亲一手把我们兄弟姐妹十人养大,无一送人,无一夭折。我们都在父亲这棵大树的荫蔽下,在母亲的怀抱里,幸福地生活着,健康地成长着。遗憾的是那支父亲用来为我们猎取营养的土铳,在父亲去世后,被派出所以管制武器的名义收缴了。 说来真是有缘,父亲去世登山那天,他的铳友们为了纪念他,就到我湾子的山上打猎。父亲的灵柩刚刚抬到墓地,他们就将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抬到父亲的灵柩前祭奠父亲,给他磕头,鸣枪致哀。说是父亲显灵,保佑他们猎获了野猪。我虽然悲痛,却又心头大快,相信父亲九泉有知,看到儿孙健康,朋友真诚,亦可慰平生,无遗憾了。摘抄、遗物、朗诵、散文、父亲、内容来自互联网与用户投稿,仅供学习,如涉侵权,请发邮件到wenhz@foxmail.com,通知删除,敬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