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之书二遗书云,不信其师,乃知当时有不信者。方。第三卷。
“学原于思。”思所以起发其聪明。端蒙。
“六经浩渺,乍难尽晓。且见得路迳后,各自立得一个门庭。”问:“如何是门庭?”曰:“是读书之法。如读此一书,须知此书当如何读。伊川教人看易,以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读书之门庭。缘当时诸经都未有成说,学者乍难捉摸,故教人如此。”或问:“如诗是吟咏性情,读诗者便当以此求之否?”曰:“然。”僩。
“学者全体此心。学虽未尽,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此亦只是言其大概,且存得此心在这里。“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且随自家力量应之,虽不中不远矣。”更须下工夫,方到得细密的当,至于至善处,此亦且是为初学言。如龟山却是恁地,初间只管道是且随力量恁地,更不理会细密处,下梢都衰塌了。贺孙。
“学者全体此心”,只是全得此心,不为私欲汩没,非是更有一心能体此心也。此等当以意会。端蒙。
“只是心生”,言只是敬心不熟也。“恭者私为之恭”,言恭只是人为;“礼者非体之礼”,言只是礼,无可捉摸。故人为之恭,必循自然底道理,则自在也。端蒙。
明道曰:“虽则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其说盖曰,虽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亦须且恁地把捉操持,不可便放下了。“敬而勿失”,即所以中也。“敬而无失”,本不是中,只是“敬而无失”,便见得中底气象。此如公不是仁,然公而无私则仁。又曰:“中是本来底,须是做工夫,此理方着。司马子微坐亡论,是所谓坐驰也。”他只是要得恁地虚静,都无事。但只管要得忘,便不忘,是驰也。明道说:“张天祺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又只管念个‘中’字,此又为‘中’所制缚。且‘中’字亦何形象?”他是不思量事,又思量个不思量底,寄寓一个形象在这里。如释氏教人,便有些是这个道理。如曰“如何是佛”云云,胡乱掉一语,教人只管去思量。又不是道理,又别无可思量,心只管在这上行思坐想,久后忽然有悟。“中”字亦有何形象?又去那处讨得个“中”?心本来是错乱了,又添这一个物事在里面,这头讨“中”又不得,那头又讨不得,如何会讨得?天祺虽是硬捉,又且把定得一个物事在这里。温公只管念个“中”字,又更生出头绪多,他所以说终夜睡不得。又曰:“天祺是硬截,温公是死守,旋旋去寻讨个‘中’。伊川即曰‘持其志’,所以教人且就里面理会。譬如人有个家,不自作主,却倩别人来作主!”贺孙。
伯丰说:“‘敬而无失’,则不偏不倚,斯能中矣。”曰:“说得慢了。只‘敬而无失’,便不偏不倚,只此便是中。”□。
“敬而无失。”问:“莫是心纯于敬,在思虑则无一毫之不敬,在事为则无一事之不敬?”曰:“只是常敬。敬即所以中。”端蒙。
问:“‘圣人不记事,所以常记得;今人忘事,以其记事’,何也?”曰:“圣人之心虚明,便能如此。常人记事忘事,只是着意之故。”淳。
李德之问:“明道因修桥寻长梁,后每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学者:‘心不可有一事。’某窃谓,凡事须思而后通,安可谓‘心不可有一事’?”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留于心可也。明道肚里有一条梁,不知今人有几条梁柱在肚里。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渗漏处便留滞。”盖卿。
“心要在腔壳子里。”心要有主宰。继自今,便截胸中胶扰,敬以穷理。德明。
问:“‘心要在腔子里。’若虑事应物时,心当如何?”曰:“思虑应接,亦不可废。但身在此,则心合在此。”曰:“然则方其应接时,则心在事上;事去,则此心亦不管着。”曰:“固是要如此。”德明。
或问“心要在腔子里”。曰:“人一个心,终日放在那里去,得几时在这里?孟子所以只管教人‘求放心’。今人终日放去,一个身恰似个无梢工底船,流东流西,船上人皆不知。某尝谓,人未读书,且先收敛得身心在这里,然后可以读书求得义理。而今硬捉在这里读书,心飞扬那里去,如何得会长进!”贺孙。
或问:“‘心要在腔子里’,如何得在腔子里?”曰:“敬,便在腔子里。”又问:“如何得会敬?”曰:“只管恁地滚做甚么?才说到敬,便是更无可说。”贺孙。
问:“‘人心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如何是活?”曰:“心无私,便可推行。活者,不死之谓。”可学。
李丈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如何?”曰:“易是自然造化。圣人本意只说自然造化流行,程子是将来就人身上说。敬则这道理流行,□录云:“敬便易行也。”不敬便间断了。前辈引经文,多是借来说己意。如‘必有事焉,而勿正,必勿忘,勿助长’,孟子意是说做工夫处,程子却引来‘鸢飞鱼跃’处,说自然道理。若知得‘鸢飞鱼跃’,便了此一语。又如‘必有事焉’,程子谓有事于敬,此处那有敬意?亦是借来做自己说。孟子所谓有事,只是集义;勿正,是勿望气之生。义集,则气自然生。我只集义,不要等待气之生。若等待,便辛苦,便去助气使他长了。气不至于浩然,便作起令张旺,谓己刚毅,无所屈挠,便要发挥去做事,便是助长。”淳。
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敬则无间断’。不知易何以言敬?”曰:“伊川们说得阔,使人难晓。”曰:“下面云:‘诚,敬而已矣。’恐是说天地间一个实理如此。”曰:“就天地之间言之,是实理;就人身上言之,惟敬,然后见得心之实处流行不息。敬才间断,便不诚;不诚便无物,是息也。”德明。
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无间断。’天地人只是一个道理。天地设位,而变易之理不穷,所以天地生生不息。人亦全得此理,只是气禀物欲所昏,故须持敬治之,则本然之理,自无间断。”曰:“也是如此。天地也似有个主宰,方始恁地变易,便是天地底敬。天理只是直上去,更无四边渗漏,更无走作。”贺孙。
问:“程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如何以此便谓之仁?”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净尽,天理流行处,皆可谓之仁。如‘博学笃志,切问近思’,能如是,则仁亦在其中。宇录作:“便可为仁。”如‘克己复礼’亦是仁;‘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亦是仁;‘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亦是仁。看从那路入。但从一路入,做到极处皆是仁。”淳。宇同。
问“‘不有躬,无攸利。’不立己后,虽向好事,犹为化物。不得以天下万物挠己。己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曰:“下面是伊川解易上句;后二句又是覆解此意,在乎以立己为先,应事为后。今人平日讲究所以治国、平天下之道,而自家身己全未曾理会得。若能理会自家身己,虽与外事若茫然不相接,然明德在这里了,新民只见成推将去。”贺孙。
问:“‘不立己后,虽向好事,犹为化物’,何也?”曰:“己不立,则在我无主宰矣。虽向好事,亦只是见那事物好,随那事物去,便是为物所化。”淳。
问“主一”。曰:“做这一事,且做一事;做了这一事,却做那一事。今人做这一事未了,又要做那一事,心下千头万绪。”节。
蜚卿问:“‘主一’,如何用工?”曰:“不当恁地问。主一只是主一,不必更于主一上问道理。如人吃饭,吃了便饱,却问人:‘如何是吃饭?’先贤说得甚分明,也只得恁地说,在人自体认取。主一只是专一。”骧。
厚之问:“或人专守主一。”曰:“主一亦是。然程子论主一,却不然,又要有用,岂是守块然之主一?吕与叔问主一,程子云:‘只是专一。’今欲主一,而于事乃处置不下,则与程子所言自不同。”可学。
或谓:“主一,不是主一事。如一日万几,须要并应。”曰:“一日万几,也无并应底道理,须还他逐一件理会,但只是聪明底人却见得快。”端蒙。
主一兼动静而言。
问“闲邪则固一矣,主一则更不消言闲邪”。曰:“只是觉见邪在这里,要去闲他,则这心便一了。所以说道闲邪,则固一矣;既一则邪便自不能入,更不消说又去闲邪。恰如知得外面有贼,今夜用须防他,则便惺了;既惺了,不须更说防贼。”贺孙。
或问“‘闲邪’、‘主一’,如何?”曰:“主一似‘持其志’,闲邪似‘无暴其气’。闲邪只是要邪气不得入,主一则守之于内。二者不可有偏,此内外交相养之道也。”去伪。
用之问“有言:‘未感时,知何所寓?’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更怎生寻所寓?只是有操而已。’”曰:“这处难说,只争一毫子。只是看来看去,待自见得。若未感时,又更操这所寓,便是有两个物事。所以道‘只有操而已’。只操,便是主宰在这里。如‘克己复礼’,不是‘克己复礼’三四个字排在这里。‘克复’二字,只是拖带下面二字,要挑拨出天理人欲。非礼勿视听言动,不是非礼是一个物事,礼又是一个物事,勿又是一个物事。只是勿,便是个主宰。若恁地持守勿令走作,也由他;若不收敛,一向放倒去,也由他。释氏这处便说得惊天动地;圣人只浑沦说在这里,教人自去看。”贺孙。
问:“程子谓‘有主则虚’,又谓‘有主则实’。”曰:“有主于中,外邪不能入,便是虚;有主于中,理义甚实,便是实。”淳。
外患不能入,是“有主则实”也;外邪不能入,是“有主则虚”也。自家心里,只有这个为主,别无物事,外邪从何处入?岂不谓之虚乎?然他说“有主则虚”者,“实”字便已在“有主”上了。又曰:“‘有主则实’者,自家心里有主,外患所不能入,此非实而何?‘无主则实’者,自家心里既无以为之主,则外邪却入来实其中,此又安得不谓之实乎!”道夫。
“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此重在“主”字上;“有主则虚,虚则邪不能入”,重在“敬”字上。言敬则自虚静,故邪不得而奸之也。端蒙。
问:“‘有主则实’,又曰‘有主则虚’,如何分别?”曰:“只是有主于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于中言之,则谓之‘实’;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则谓之‘虚’。”又曰:“若无主于中,则目之欲,也从这里入;耳之欲,也从这里入;鼻之欲,也从这里入。大凡有所欲,皆入这里,便满了,如何得虚?”淳录云:“‘皆入这里来,这里面便满了。’以手指心曰:‘如何得虚?’”因举林择之作主一铭云:“‘有主则虚’,神守其都;‘无主则实’,鬼阚其室!”又曰:“‘有主则实’,既言‘有主’,便已是实了,却似多了一‘实’字。看来这个‘实’字,谓中有主则外物不能入矣。”又曰:“程子既言‘有主则实’,又言‘有主则虚’,此不可泥看。须看大意各有不同,始得。凡读书,则看他上下意是如何,不可泥着一字。如扬子言‘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到易中言,刚却是仁,柔却是义。又论语‘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谓‘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各随本文意看,自不相碍。”宇。
“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敬主于一,做这件事更不做别事。无适,是不走作。泳。
问:“何谓‘主一’?”曰:“无适之谓一。一,只是不走作。”又问:“思其所当思,如何?”曰:“却不妨,但不可胡思,且只得思一件事。如思此一事,又别思一件事,便不可。”铢。
“无适之谓一。”无适,是个不走作。且如在这里坐,只在这里坐,莫思量出门前去;在门前立,莫思量别处去。圣人说:“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博奕岂是好事?与其营营胶扰,不若但将此心杀在博奕上。骧。
问“主一无适”。“只是莫走作。且如读书时只读书,着衣时只着衣。理会一事时,只理会一事,了此一件,又作一件,此‘主一无适’之义。”蜚卿曰:“某作事时,多不能主一。”曰:“只是心不定。人亦须是定其心。”曰:“非不欲主一,然竟不能。”曰:“这个须是习。程子也教人习。”曰:“莫是气质薄否?”曰:“然。亦须涵养本原,则自然别。”道夫。
“伊川云:‘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又曰:‘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或者疑主一则滞,滞则不能周流无穷矣。道夫窃谓,主一则此心便存,心存则物来顺应,何有乎滞?”曰:“固是。然所谓主一者,何尝滞于一事?不主一,则方理会此事,而心留于彼,这却是滞于一隅。”又问:“以大纲言之,有一人焉,方应此事未毕,而复有一事至,则当何如?”曰:“也须是做一件了,又理会一件,亦无杂然而应之理。但甚不得已,则权其轻重可也。”道夫。
问:“伊川答苏季明云:‘求中于喜怒哀乐,却是已发。’某观延平亦谓‘验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为如何’,此说又似与季明同。”曰:“但欲见其如此耳。然亦有病,若不得其道,则流于空。故程子云:‘今只道敬。’”又问:“既发、未发,不合分作两处,故不许。如中庸说,固无害。”曰:“然。”可学。
问:“旧看程先生所答苏季明喜怒哀乐未发,耳无闻、目无见之说,亦不甚晓。昨见先生答吕子约书,以为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心之有知未发与目之有视,耳之有听,心之有思已发不同,方晓然无疑。不知足之履,手之持,亦可分未发已发否?”曰:“便是书不如此读。圣人只教你去喜怒哀乐上讨未发已发,却何尝教你去手持足履上分未发已发?都不干事。且如眼见一个物事,心里爱,便是已发,便属喜;见个物事恶之,便属怒。若见个物事心里不喜不怒,有何干涉?”或作:“一似闲,如何谓之已发?”僩。
问:“苏季明问,静坐时乃说未发之前,伊川以祭祀‘前旒、黈纩’答之。据祭祀时,恭敬之心,向于神明,此是已略发?还只是未发?”曰:“只是如此恭敬,未有喜怒哀乐,亦未有思,唤做已发,不得。然前旒黈纩,非谓全不见闻。若全不见闻,则荐奠有时而不知,拜伏有时而不能起也。”淳。义刚同。
用之问“苏季明问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一条。曰:“此条记得极好,只中间说‘谓之无物则不可,然静中须有个觉处’,此二句似反说。‘无物’字,恐当作‘有物’字。涵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只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全未有一个动绽。大纲且约住执持在这里,到慎独处,便是发了。‘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虽未大投发出,便已有一毫一分见了,便就这处分别从善去恶。‘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虽是耳无闻,目无见,然须是常有个主宰执持底在这里,始得。不是一向放倒,又不是一向空寂了。”问:“非礼勿视听言动,是此意否?”曰:“此亦是有意了,便是已发。只是‘敬而无失’,所以为中。大纲且执持在这里。下面说复卦,便是说静中有动,不是如瞌睡底静,中间常自有个主宰执持。后又说艮卦,又是说动中要静。复卦便是一个大翻转底艮卦,艮卦便是两个翻转底复卦。复是五阴下一阳,艮是二阴上一阳。阳是动底物事,阴是静底物事。凡阳在下,便是震动意思;在中,便是陷在二阴之中,如人陷在窟里相似;在上,则没去处了,只得止,故曰‘艮其止’。阴是柔媚底物事,在下则巽顺阴柔,不能自立,须附于阳;在中,则是附丽之象;在上,则说,盖柔媚之物,在上则欢悦。”贺孙。
问:“未发之前,当戒慎恐惧,提撕警觉,则亦是知觉。而伊川谓‘既有知觉,却是动’,何也?”曰:“未发之前,须常恁地醒,不是瞑然不省。若瞑然不省,则道理何在?成甚么‘大本’?”曰:“常醒,便是知觉否?”曰:“固是知觉。”曰:“知觉便是动否?”曰:“固是动。”曰:“何以谓之未发?”曰:“未发之前,不是瞑然不省,怎生说做静得?然知觉虽是动,不害其为未动。若喜怒哀乐,则又别也。”曰:“恐此处知觉虽是动,而喜怒哀乐却未发否?”先生首肯曰:“是。下面说‘复见天地之心’,说得好。复一阳生,岂不是动?”曰:“一阳虽动,然未发生万物,便是喜怒哀乐未发否?”曰:“是。”淳。
问:“前日论‘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某彼时一□□言句了。及退而思,大抵心本是个活物,无间于已发未发,常恁地活。伊川所谓‘动’字,只似‘活’字。其曰‘怎生言静’,而以复说证之,只是明静中不是寂然不省故尔。不审是否?”曰:“说得已是了。但‘寂’字未是。寂,含活意,感则便动,不只是昏然不省也。”淳。
正淳问静中有知觉。曰:“此是坤中不能无阳,到动处却是复。只将十二卦排,便见。”方子。
问:“苏季明问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伊川曰:‘谓之静则可,静中须有物始得。’所谓‘静中有物’者,莫是喜怒哀乐虽未形,而含喜怒哀乐之理否?”曰:“喜怒哀乐乃是感物而有,犹镜中之影。镜未照物,安得有影?”曰:“然则‘静中有物’,乃镜中之光明?”曰:“此却说得近似。但只是此类。所谓‘静中有物’者,只是知觉便是。”曰:“伊川却云:‘才说知觉,便是动。’”曰:“此恐伊川说得太过。若云知个甚底,觉个甚底,如知得寒,觉得暖,便是知觉一个物事。今未曾知觉甚事,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文蔚。
问:“程子云:‘须是静中有物,始得。’此莫是先生所谓‘知觉不昧’之意否?”曰:“此只是言静时那道理自在,却不是块然如死底物也。”端蒙。
“‘静中有物’如何?”曰:“有闻见之理在,即是‘静中有物’。”问:“敬莫是静否?”曰:“敬则自然静,不可将静来唤做敬。”去伪。
问:“伊川言:‘静中须有物,始得。’此物云何?”曰:“只太极也。”洽。
“苏季明尝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伊川曰:‘不可。此不诚之本也。须是事事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专一。’而今学问,只是要一个专一。若参禅修养,亦皆是专一,方有功。修养家无底事,他硬想成有;释氏有底,硬想成无,只是专一。然他底却难;自家道理本来却是有,只要人去理会得,却甚顺,却甚易。”或问:“专一可以至诚敬否?”曰:“诚与敬不同:诚是实理,是人前辈后都恁地,做一件事直是做到十分,便是诚。若只做得两三分,说道今且谩恁地做,恁地也得,不恁地也得,便是不诚。敬是戒慎恐惧意。”又问:“恭与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执事敬”。“事思敬”。问:“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须是专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读论语,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会得?若做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敬是就心上说,恭是对人而言。”又曰:“若有事时,则此心便即专在这一事上;无事,则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谨,敬是畏,庄是严。‘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是庄于这处使不得。若以临下,则须是庄。‘临之以庄,则敬。’‘不庄以□之,则民不敬。’”贺孙。
问:“‘以心使心’,此句有病否?”曰:“无病。其意只要此心有所主宰。”焘。
问:“‘以心使心’,如何?”曰:“平使之。今人都由心,则是妄使矣。”恐有误字。可学。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问曰:“心之本体,湛然虚明,无一毫私欲之累,则心德未尝不存矣。把捉不定,则为私欲所乱,是心外驰,而其德亡矣。”曰:“如公所言,则是把捉不定,故谓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端蒙。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两句。言发于心,心定则言必审,故的确而舒迟;不定则内必纷扰,有不待思而发,故浅易而急迫。此亦志动气之验也。直卿。端蒙。
明道在扶沟时,谢游诸公皆在彼问学。明道一日曰:“诸公在此,只是学某说话,何不去力行?”二公云:“某等无可行者。”明道曰:“无可行时,且去静坐。”盖静坐时,便涵养得本原稍定,虽是不免逐物,及自觉而收敛归来,也有个着落。譬如人出外去,才归家时,便自有个着身处。若是不曾存养得个本原,茫茫然逐物在外,便要收敛归来,也无个着身处也。广。
“伊川见人静坐,如何便叹其善学?”曰:“这却是一个总要处。”
安卿问:“伊川言:‘目畏尖物,此理须克去。室中率置尖物,必不刺人。’此是如何?”曰:“疑病每如此。尖物元不曾刺人,他眼病只管见尖物来刺人耳。伊川又一处说此稍详。有人眼病,尝见狮子。伊川教他见狮子则捉来。其人一面去捉,捉来捉去,捉不着,遂不见狮子了。”宇。第五卷。
问:“前辈说治惧,室中率置尖物。”曰:“那个本不能害人,心下要恁地惧,且习教不如此妄怕。”问:“习在危阶上行底,亦此意否?”曰:“那个却分明是危,只教习教不怕着。”问:“习得不怕,少间到危疑之际,心亦不动否?”曰:“是如此。”胡泳。
或问:“程子有言:‘“舍己从人”,最为难事。己者,我之所有,虽痛舍之,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此说发明得好。”曰:“此程子为学者言之。若圣人分上,则不如此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曰‘痛舍’,则大段费力矣。”广。
问:“‘饥食渴饮,冬裘夏葛’,何以谓之‘天职’?”曰:“这是天教我如此。饥便食,渴便饮,只得顺他。穷口腹之欲,便不是。盖天只教我饥则食,渴则饮,何曾教我穷口腹之欲?”淳。
问:“取甥女归嫁一段,与前孤孀不可再嫁相反,何也?”曰:“大纲恁地,但人亦有不能尽者。”淳。第六卷。
问:“程子曰‘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然那句解得不似此语却亲切,正好去解那句。义初似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于不义,义则和而无不利矣。”淳。寓录云:“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第七卷。
程子曰:“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所谓文章者,便是文饰那谨权审量、读法平价之类耳。僩。第八卷。
问:“‘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只是要得诚意素孚否?”曰:“须是自闺门衽席之微,积累到薰蒸洋溢,天下无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则为王莽矣!扬雄不曾说到此。后世论治,皆欠此一意。”淳。
问:“‘介甫言律’一条,何意也?”曰:“伯恭以凡事皆具,惟律不说,偶有此条,遂谩载之。”淳。第九卷。
“律是八分书”,言八分方是。方子。
“律是八分书”,是欠些教化处。必大。
“不安今之法令”,谓在下位者。闳祖。第十卷。
厚之问:“‘感慨杀身者易,从容就义为难’,如何是从容就义?”曰:“从容,谓徐徐。但义理不精,则思之再三;或汩于利害,却悔了,此所以为难。”曰:“管仲如何?”曰:“管仲自是不死,不问子纠正不正。”可学。
厚之问:“伊川不答温公给事中事,如何?”曰:“自是不容预。如两人有公事在官,为守令者来问,自不当答。问者已是失。”曰:“此莫是避嫌否?”曰:“不然。本原已不是,与避嫌异。”可学。
游定夫编明道语,言释氏“有‘敬以直内’,无‘义以方外’”。吕与叔编则曰:“有‘敬以直内’,无‘义以方外’,则与直内底也不是。”又曰:“‘敬以直内’,所以‘义以方外’也。”又曰:“游定夫晚年亦学禅。”节。第十三卷。
问:“佛家如何有‘敬以直内’?”曰:“他有个觉察,可以‘敬以直内’,然与吾儒亦不同。他本是个不耐烦底人,故尽欲扫去。吾儒便有是有,无是无,于应事接物只要处得是。”干。
问“颜子春生,孟子并秋杀尽见。”曰:“仲尼无不包,颜子方露出春生之意,如‘无伐善,无施劳’是也。使此更不露,便是孔子。孟子便如秋杀,都发出来,露其才。如所谓英气,是发用处都见也。”又曰:“明道下二句便是解上三句,独‘时焉而已’,难晓。”伯羽。第十四卷。
问“孟子则露其才,盖以时焉而已”。直卿云:“或曰,非当如此,盖时出之耳。或曰,战国之习俗如此。或曰,世衰道微,孟子不得已焉耳。三者孰是?”曰:“恐只是习俗之说较稳。大抵自尧舜以来至于本朝,一代各自是一样,气象不同。”伯羽。
问:“‘孟子露其才,盖亦时然而已。’岂孟子亦有战国之习否?”曰:“亦是战国之习。如三代人物,自是一般气象;左传所载春秋人物,又是一般气象;战国人物,又是一般气象。”淳。
论大成从祀,因问:“伊川于毛公,不知何所主而取之?”曰:“程子不知何所见而然。尝考之诗传,其紧要处有数处。如关雎所谓‘夫妇有别,则父子亲;父子有亲,则君臣敬;君臣敬,则朝廷正;朝廷正,则王化成’。要之,亦不多见。只是其气象大概好。”问:“退之一文士耳,何以从祀?”曰:“有辟佛老之功。”曰:“如程子取其原道一篇,盖尝读之,只打头三句便也未稳。”曰:“且言其大概耳。便如董仲舒,也则有疏处。”蜚卿曰:“伊川谓西铭乃原道之祖,如何?”曰:“西铭更从上面说来。原道言‘率性之谓道’,西铭连‘天命之谓性’说了。”道夫问:“如他说‘定名’、‘虚位’如何?”曰:“后人多讥议之。但某尝谓,便如此说也无害。盖此仁也,此义也,便是定名;此仁之道,仁之德,此义之道,义之德,则道德是总名,乃虚位也。且须知他此语为老子设,方得。盖老子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而后智’,所以原道后面又云:‘吾之所谓道德,合仁与义言之也。’须先知得他为老子设,方看得。”曰:“如他谓‘轲之死,不得其传’,程子以为非见得真实,不能出此语,而屏山以为‘孤圣道,绝后学’,如何?”先生笑曰:“屏山只要说释子道流皆得其传耳。”又问:“如十论之作,于夫子全以死生为言,似以此为大事了。”久之,乃曰:“他本是释学,但只是翻誊出来,说许多话耳。”道夫。
问:“‘诸葛亮有儒者气象’,如何?”曰:“孔明学不甚正,但资质好,有正大气象。”问:“取刘璋一事如何?”曰:“此却不是。”又问:“孔明何故不能一天下?”曰:“人谓曹操父子为汉贼,以某观之,孙权真汉贼耳。先主孔明正做得好时,被孙权来战两阵,到这里便难向前了。权又结托曹氏父子。权之为人,正如偷去刘氏一物,知刘氏之兴,必来取此物,不若结托曹氏,以贼托贼。使曹氏胜,我不害守得一隅;曹氏亡,则吾亦初无利害。”辉。
“遗书第一卷言韩愈近世豪杰,扬子云岂得如愈?第六卷则曰:‘扬子之学实,韩子之学华,华则涉道浅。’二说取予,似相抵牾。”曰:“只以言性论之,则扬子‘善恶混’之说,所见仅足以比告子。若退之见得到处,却甚峻绝。性分三品,正是说气质之性。至程门说破‘气’字,方有去着。此退之所以不易及,而第二说未得其实也。”谟。
自古罕有人说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几近之,却说见大体。程子谓“能作许大识见寻求”,真个如此。他资才甚高,然那时更无人制服他,便做大了,谓“世无孔子,不当在弟子之列”。文中子不曾有说见道体处,只就外面硬生许多话,硬将古今事变来厌捺说或笑,似太公家教。淳。
明道行状说孝弟礼乐处,上两句说心,下两句说用。可学。
问:“‘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尽性至命是圣人事,然必从孝弟做起否?”曰:“固是。”又问:“伊川说:‘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今时非无孝弟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谓即孝弟便可至命,看来孝弟上面更有几多事,如何只是孝弟便至命?”曰:“知得这孝弟之理,便是尽性至命,也只如此。若是做时,须是从孝弟上推将去,方始知得性命。如‘孝弟为仁之本’,不成孝弟便是仁了!但是为仁自孝弟始。若是圣人,如舜之孝,王季之友,便是尽性至命事。”又问:“程子以穷理、尽性、至命为一事,横渠以为不然。”曰:“若是学者,便须节节做去;若是圣人,便只是一事。二先生说,须逐个看。”问:“‘季路问鬼神’章,先生意亦如此。盖幽明始终,固无二理。然既是人,便与神自是各一个道理,既是生,便与死各自一个道理,所以程先生云‘一而二,二而一也’。”曰:“他已说出,但人不去看。有王某者,便骂‘学不躐等’之说,说只是一个道理。看来他却只见个‘一’字,不见个‘二’字。又有说判然是两物底,似又见个‘二’字,不见个‘一’字。且看孔子以‘未能’对‘焉能’说,便是有次第了。”夔孙。
问:“周子窗前草不除去,云:‘与自家意思一般。’此是取其生生自得之意邪?抑于生物中欲观天理流行处邪?”曰:“此不要解。得那田地,自理会得。须看自家意思与那草底意思如何是一般?”淳。道夫录云:“难言。须是自家到那地位,方看得。要须见得那草与自家意思一般处。”
问:“周子窗前草不除去,即是谓生意与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见与自家意思相契。”又问:“横渠驴鸣,是天机自动意思?”曰:“固是。但也是偶然见他如此。如谓草与自家意一般,木叶便不与自家意思一般乎?如驴鸣与自家呼唤一般,马鸣却便不与自家一般乎?”问:“程子‘观天地生物气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见如此,便说出来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看生物气象!”问:“‘观鸡雏可以观仁’,此则须有意,谓是生意初发见处?”曰:“只是为他皮壳尚薄,可观。大鸡非不可以观仁,但为他皮壳粗了。”夔孙。
必大曰:“‘子厚闻皇子生,喜甚;见饥殍,食便不美’者,正淳尝云:‘与人同休戚。’陆子寿曰:‘此主张题目耳。’”先生问:“曾致思否?”对曰:“皆是均气同体,惟在我者至公无私,故能无间断而与之同休戚也。”曰:“固是如此,然亦只说得一截。如此说时,真是主张题目,实不曾识得。今土木何尝有私!然与他物不相管。人则元有此心,故至公无私,便都管摄之无间断也。”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