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六

　　（六）
　　玩笑归玩笑，关键时刻，卢勤还是热心肠的人。
　　这天上午，卢勤给松林打来电话，神秘地说：我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中午一块吃饭？松林答应了。
　　他们约在工厂附近的一间小餐馆里见面，点了三个菜，要了一瓶小烧。俩人你来我往，边喝边聊。
　　你乡下老家是不是还有个小妹？卢勤压低了嗓门，说：我看过你简历上的社会关系。
　　是啊。
　　今年多大了？
　　二十。
　　成家没有？
　　还没有。松林不知道这小子想动什么歪脑筋，警惕地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现在形势越来越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最近了解到上级来了新政策，要关心重视知识分子，提高他们的待遇。你是高校毕业的技术骨干，今后会得到重用的。具体的说，还有一些新政策对你很有利。听说段里有几个指标，可以解决知识分子家属家农转非问题和子女招工问题。你没有结婚，没家属又没子女，那你可以考虑解决你小妹的户口和工作呀。
　　真有这样的好事？松林来了精神。这小子还真贴心哦，连自己想都没敢想的事，他都替你想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他却帮忙做到了。这样的朋友没白交！
　　不过呀，你还要下点功夫才行。指标是有，但能不能落到你的头上，那还是另一说了。
　　此话怎讲？
　　你想想啊，咱们段里的知识分子不止你一个，有的家属和子女的，组织上肯定优先照顾。你是一个单身汉，无牵无挂的。没准领导研究时，把你放后一批考虑，或者再后一批，那就夜长梦多了。卢勤啊卢勤，到底是在官场上混得多，想得远。松林不得不佩服他。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这时的松林不是松哥了，就是毕恭毕敬地要他叫卢勤为勤哥，他也愿意。
　　我已经说了，你得下点功夫。
　　下功夫？我工作表现不好吗？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我从未给领导添过乱。交给我的任务哪回不是圆满完成的？技术比武、篮球比赛，我都是玩命地拼搏，荣誉窗里我的名字排第一。松林有些不服气。
　　你呀，就是书读多了，儒腐不化。我说得不是这些，你要知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潜规则。
　　潜规则？
　　卢勤抿了一口酒，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跟段领导把关系拉近点，逢年过节该走动走动，拜拜码头。趁现在还没有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赶紧做做这些功课，不要临时抱佛脚。你呀，想开点，在官场上要想混得象模象样，就得把自己变得不像人样。你看看我们办公室丁主任，他文化程度并不高，只是个中专生，却能坐稳现在的位置，那就是在领导面前把自己当龟孙子、当王八。干咱这一行，他妈X就得能伸能屈，逢场作戏。戏演好了，收入就来了；戏演砸了，那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卢勤酒喝多了，话也粗鲁了。继续说：领导把我当人看，我就把自己当条狗；领导把我当狗看，我就把自己当作人。你别看我今天学当孙子，迟早会做老爷子的！
　　松林看见卢勤的话越说越不对劲，赶紧招手，叫服务员结账。然后，搀着卢勤到自己宿舍休息。
　　下午，松林一直在寻思卢勤说的事。卢勤提醒得对，在这方面，他还真没做功课。官场的潜规则他早有耳闻，但他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参与那些游戏，他想用实力证明自己，追求自己的事业，将来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生走过的路，不留下什么遗憾。但今天现实摆在他面前的诱惑力太大了，只要他勇敢地走出这一步，就能改变亲人的命运。即使他不这样做，还有许多许多人都会做，甚至争先恐后抢着做，他还能始终保持阳春白雪，独善其身吗？
　　他决定试一试，但不知道从何下手。溜须拍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一拍即中的，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让领导把你看扁了，印象搞砸了，以为你刘松林看起来是个自命清高的知识分子，实际上一身都是奴颜媚骨。将来不仅没有解决小妹的问题，而且自己的政治前途直接受影响。找人还不能随便找，必须找对人，否则，就像猪八戒下凡投错了胎。这事不能让肖玲知道，俩人处在热恋季节，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一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学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顾人格和尊严给当官的提鞋擦脚，她还会仰慕我吗？松林思前想后，下一步该怎么操作？一时找不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