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虚“抬杠”陶渊明
无论怎么说,陶渊明是真的回去了,其高兴的心情更不容怀疑。仅只《归去来兮辞》这篇短短的小文中,欣悦的语句就比比皆是,什么“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什么“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等等,将欢快的心情表现得无以复加。也许就是高兴得过了火,不经意中露了心迹,在喜悦中露了忧愁。按说,多年的目的达到了,应该没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了吧?也不知怎么闹得,陶渊明忽然冒出了这么两句:“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一个“忧”字,就暴露了人性之“小”。好为辨言的王若虚,立刻抓住,毫不客气地给予质疑:“抛却微官百自由,应无一事挂心头。消忧更藉琴书力,借问先生有底忧?”
我们知道,王若虚和陶渊明一样,都做过几年县令,所不同的是,陶渊明是不情愿向“乡里小儿折腰”而辞官,回归乡里,躬耕田园;王若虚是因朝代的更迭而致仕,回归故里,默默无闻地,教授家乡子弟去了。两个人的归隐的原因不同,又引出了王若虚的一番议论。
陶渊明说:“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嘉言兮焉求?”这几句话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真的就回来了,再也不和世俗的人们交往了。既然这个世道容不下我,抛弃了我,我对 它还有什么希望,还说些好言好语,又有什么用呢?”王若虚可能就是这样理解的,他又抓住了这个“违”字,上升到社会的角度、政治的角度去批驳他。
陶渊明的辞中非常明确地说:“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把自己比作出岫的云和倦飞的鸟,说自己出仕,本不是自己的真心,就像出岫的云那样,飘忽出来也是无意的。又像鸿鸟那样,累了就飞回家去,也是非常自然的。王若虚的诗所以说:“孤云出岫暮鸿飞,去住悠然两不移。我自欲归归便了,何须更说世相遗?”,前两句,王若虚恰如其分地转述了陶渊明的原意。可是后来又说“世与我而相违,复嘉言兮焉求?”陶渊明前后矛盾的思想,正好被王若虚抓住了,立即反驳说:“你刚才说过,白云出岫、倦鸟回飞,是非常自然的事,那么,你回归田园,回去你就回去吧,怎么竟然然又说,是这个世道、这个社会把你遗弃了呢?”